但我相信你的能力(为了北京户口，我嫁给瞎鳏夫)

　　1.

　　徐兰从小对北京就有不一样的向往。

　　她妈就是去了北京，这一走再也没回来过。

　　有一年，村里来了个北京来的支教老师，是个姑娘。

　　带着明显的北京口音，性格也大大咧咧地浑然不似徐兰这边南方人的含蓄。

　　老师像朵向日葵，徐兰总想靠近她，希望得到一点有关北京的消息。

　　“老师，北京是啥样的呀。”

　　才十岁的徐兰小心翼翼地问着那个性格豪爽的女老师。

　　十分明显的儿化音带着点爽利。

　　“北京啊，是咱大中国的首都，那儿的人可多了。你要是在高楼往下看，那黑乎乎的人头比蚂蚁还多。”

　　“那也有好玩儿的，故宫、颐和园、长城、北海......那冬天还会下雪，等一夜，天上地下全是白茫茫一片。”

　　“吃的也多，烤鸭、稻香村、豌豆黄......”

　　在老师的描述里，徐兰尽可能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。

　　她想着，有一天她会去趟北京。

　　只是在南方的小乡村，那的人大都去广闽浙，再往北，越过黄浦江的少之又少。

　　等支教老师离开后，徐兰再也不能触碰到那个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北京。

　　而脑子里对北京印象的搭建也由此停滞。

　　此后几年，徐兰只能在往昔的回忆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北京的样子。

　　只是想象终究太过空泛，徐兰渐渐地对支教老师说的那些也开始遗忘。

　　转机发生在她上初中那年。

　　学校来了从北京来的慈善家，给学校捐款捐楼，给学生捐学费。

　　徐兰和其他同学一同在破烂的空地上，看着最前方高台上演讲的慈善家。

　　熟悉的北京口音又出现了，勾起了徐兰从未有过的冲动。

　　她想去北京，就现在！

　　2.

　　当大家一哄而散，徐兰却往那堆西装革履的人群里走去。

　　她趁着老师不注意，拉住其中一个人的衣服，依旧是当初小心翼翼的样子。

　　“您，您能带我一起去北京吗？”

　　被抓住衣服的男人听见徐兰的请求，没有觉得受到唐突，反而很耐心地问着徐兰。

　　“你想去北京？”

　　徐兰使劲点头。

　　“我不能带你去北京，我也有我的生活，把你带去了，不知道怎样安置你。”

　　徐兰听到男人的拒绝，差点就要哭出来。

　　男人又开口给了徐兰一点希望。

　　“不过，你可以靠自己去北京啊，你现在好好读书，考上县里的高中，然后再考上北京的大学。你要是真考上了，我可以资助你的学费和生活费，等你工作了再慢慢还给我。”

　　就这样，努力读书考去北京的愿望就在徐兰心里生根。

　　她果真为了那个缥缈的北京梦，一路从镇上考到县里，又历经艰辛考去了北京。

　　其实徐兰可以在本地读一个211的，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去北京，即使只能读一个普通一本。

　　但是，她的北京梦终于要实现了。

　　当徐兰踏上北京的土地时，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。

　　是兴奋，是满足，还有些害怕。

　　她看着周遭光鲜亮丽的人们，和自己灰头土脸的装扮形成鲜明反差，徐兰虽还不至于自卑，但还是有些小失落。

　　她在大学没有什么朋友，周边几乎是北京当地人，谁也不愿意屈尊降贵和她这样一个土包子走在一起。

　　不过徐兰也不太在意。

　　她抓紧一切机会做兼职，给自己赚取生活费的同时也能偿还一些给资助自己的男人。

　　有时候，徐兰下班回宿舍，在公交车上看着周围灯火通明的一切，她想起自己故乡的小村庄，这个时候，家乡早已万籁俱寂，只有偶尔几声犬吠。

　　什么时候北京也有一个我的家该多好。

　　这是二十多岁的徐兰心里的幻想。

　　3.

　　徐兰开始真正了解北京这座城市，和江来有关。

　　江来是北京土著，性格挺内向的，经常去徐兰兼职的图书馆看书。

　　一来二去，两人也成了朋友。

　　江来会在徐兰没事的时候带她去游北京。

　　从前支教老师和徐兰说的那些，都在江来的带领下，一一领略过了。

　　两个女生的关系越来越好，江来也带徐兰去她家做客。

　　江来的家在北京的老胡同，小小的，老老的，但是能在北京拥有属于自己的家，在徐兰看来已经是十分厉害。

　　徐兰局促地坐在客厅，江来和她母亲在厨房里做菜。

　　不自在的徐兰想要去打下手，却在厨房门外止步。

　　她听见江来母亲的抱怨。

　　“来来，你瞧瞧你现在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，这个外地来的土包子，还不如不交。谁知道她是不是看上咱们家的北京户口，想要赖着你帮她干什么。”

　　“妈，你不要把人心想的这么复杂好不好......”

　　徐兰听见这番对话，心里的那股子兴奋劲儿一下子就没了。

　　吃饭的时候也是努力挤出笑容。

　　回宿舍的时候，徐兰质问自己，是不是真的是因为江来的北京户口，她才愿意撇下兼职的时间和江来一起去玩。

　　徐兰自己也搞不清楚。

　　之后，徐兰开始有意识远离江来。

　　她不愿意将她俩的友谊沾染上别的东西。

　　时间一晃而过，徐兰即将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活。

　　毕业前，她把资助人的钱都还清了，还特意上门拜访了一次。

　　资助人问徐兰，是想回老家还是留在北京。

　　徐兰几乎没有犹豫，选择留在北京。

　　“小徐，我相信你的能力，只希望以后你也能记得当初你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来到北京的。”

　　徐兰郑重地点点头，只是她没有想过，现实和自己的预想出入实在太大了。

　　4.

　　徐兰投了许多简历，可是都石沉大海。

　　其实她的简历很丰富，大学四年几乎没有荒废时间，兼职之余还参加了许多比赛。

　　可是就是没有公司愿意用她。

　　最可惜的一次，面试官明明很满意徐兰，笔试第一，面试也对答如流，落落大方。

　　就在她以为稳操胜券时，却迟迟收不到入职邀请。

　　徐兰百思不得其解，还是一个在那个公司上班的学姐告诉她，入职的个本地女生。

　　“小兰，现在很多公司都偏向于招本地人，这差不多算是一种潜规则，国内很多地方都是这样，何况是北京。实在不行的话，要不还是回老家试试吧。”

　　徐兰不想，她不愿意放弃，她从八九岁就开始向往北京，现在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？

　　但是，入职的窘境活生生摆在自己面前，压的徐兰喘不过气来。

　　大学积攒下的一些钱也快付不起房租了。

　　找工作迫在眉睫，可是没有背景，没有人脉，徐兰这样一个外乡人想在北京扎根，实在太难了。

　　不得已下，徐兰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
　　那时候，很多人为了北京、上海这些大城市的户口选择假结婚。

　　可是徐兰没有钱，只好出卖色相。

　　但就算是这样，大多北京男生也不愿意和一个乡下女孩结婚。

　　只有那些鳏夫，急于找个女人泄欲。

　　柳瞎子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因为瞎了一只眼，加上好吃懒做，快四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。

　　但是他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，祖上都在北京地界儿讨生活，自己还有个胡同院儿。

　　一个要女人，一个要户口，俩人倒是挺配的。

　　徐兰带着自己的行李，在街坊邻居鄙夷的眼神里搬进了柳瞎子的家。

　　刚进房子，一股子霉气扑鼻而来。

　　但是徐兰丝毫不觉得委屈，心里反而很高兴。

　　这算不算是她在北京的家了呢？

　　6.

　　徐兰今年二十三岁，距离四十六岁还有二十三年。

　　这么久的时间花在一个瞎子老头身上，她也不情愿，可是为了北京户口，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，徐兰别无选择。

　　结婚当天，柳瞎子还给徐兰炖了只鸡。

　　这让她觉得，这段婚姻也许不会太糟，反对于她而言，爱情远没有自己的北京户口来的重要。

　　结婚那天晚上，柳瞎子解开了徐兰的内衣扣，粗粝的皮肤划过她的背，徐兰闭上眼，尽量不去想柳瞎子那副苍老的皮囊。

　　和北京人结了婚，也算是半个北京人了。

　　虽然找工作依旧不太如意，但是面试官愿意多考虑一下徐兰，而且她也不必再付高额的房租，生活压力骤减。

　　最终，徐兰被一家超市录取，当了一名会计。

　　就在徐兰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时，现实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当头一击。

　　在一天下班后，徐兰因为堵车，直到天黑才到家。

　　她一路小跑想要赶回家给柳瞎子做饭，可刚到门口，她就听见里边男男女女的声音。

　　柳瞎子就喜欢吆喝人来家里打麻将。

　　“瞎子，你那个小老婆对你怎么样？是不是滋味够爽啊！”

　　“嘿，老王，你可真说道点子上了，这年轻的身子就是不一样，那皮肤滑动跟牛奶似的，虽然不太会吧，但是她只被我一个人弄过啊！想想就来劲。而且还是个大学生，没想到咱这辈子还有机会讨个大学生做老婆。”

　　“那你也别高兴太早，人家只是诓个北京户口，而且到你百年以后啊，这房子还归了她，人家在外边玩你也不知道，现在的小姑娘啊，心眼儿可多了，谁亏谁赢还不一定。”

　　“她敢！她要是在外边玩儿，我就把她捆起来。这房子的事儿嘛，爷儿我还够活个几十年，倒时候看她表现吧，把我伺候好了，给她也没事儿，要是敢有花花肠子，就是把这房子烧喽，也不给她。现在，我先快活快活再说......”

　　徐兰听着里面的调笑，忍不住留下泪来。

　　但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，怪不得别人。

　　就这样过着吧，只要在北京就好。

　　只是徐兰早已忘记了，当初资助人对她的忠告，她也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样一步步靠自己努力来到北京的。

　　一切都变了，一切都回不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