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a慢摇 有哪些(皮肤上的个人史 文身就是每个人的“大事记”)
更新时间:2022-11-03 16:20:03工作中的胡德良。来文身的顾客并不都是人们印象中的“猛汉”。
本版图片/晨报记者 杨眉(除注明外)
据《新闻晨报》报道,“滋—滋滋—”,刺青专用的排针,在身体上移动刺孔时,会发出这样的响声。
一边刺,一边不时地用一小片布轻巧地擦一下,让颜料更均匀地渗入肌肤。
每次轻擦,肌肤便洇出一抹熟红的血色。年轻男子疼得咧咧嘴,转头打量着自己的肩头。
约一个小时候后,他从皮质躺椅上起身,整只左臂,已经文满了萱草。在中国的植物文化中,萱草有两个别名:母亲花和忘忧草。
这是一家上海的刺青店,它用尖细雪亮的刺针、五颜六色的颜料,为人们文身—人们究竟是因为什么,要承受或大或小的疼痛,在身体上刻入一个恒久的印记呢?
这家刺青店在淮海路的“后街”。淮海路的正面正在变得越来越光鲜,而随意从一个弄堂口拐入,“后街”的风貌很是不同。下午一两点时分,老人们许是在家中午睡,弄堂里静悄悄的;寿司店午歇,天气这般凉爽,老板照样打着赤膊,摊在靠椅上刷手机;只有门面朝向淮海路的饭店,生意闹猛,厨房里飘出来的油烟气经久不散,已经成了这段“后街”的一种空气。
而这家刺青店,却像是这个城市一个小小的客厅。除了在小厢房里文身的客人,二十多平米的正屋里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年轻人。穿黑T恤的男孩一直低着头,在速写本上画铅笔画;斯文甜美的女孩,抱着八个月身孕的肚子,耐心地等着褪下牛仔裤、在后腰文身的好朋友;一对情侣对着各自的iPad,时而交谈几句;不时地,还有更年轻的女孩结伴推门而入,一看就是刚放暑假的高中生。
“做一个简单的文身,大概只要三十分钟,但我和客人却会聊上三个小时。”店老板、刺青师胡德良说。店堂的格局,也印证了他的话,“我想通过聊天,了解一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,为什么要刺青。”
他打开电脑,介绍起最近几天上门文身的顾客。
“这是一个刚刚退伍的男孩,在右手的大臂上文了一个海军臂章;这是艾弗森(NBA球星—记者注)的球迷,让我刺个和艾弗森一样的文身:骷髅和一顶野战的钢盔,活着就要战斗的意思。你看到了吗?他是刺在腰上。刺腰的疼痛远远要大于手臂,刺手臂(的疼痛)如果是3颗星的话,刺腰可能就5颗星了。”
“这个更有趣了。”他嘱咐助手小七把照片放大,照片上是一个左肩胛,上面文了一个非常逼真的中年男子肖像,看着远方,憨实地笑着。
“这是一个从无锡来的客人,带着好些父亲的照片,让我在他的左肩上文了一个父亲的肖像。他为什么把父亲刺在身上呢?父亲一直是支撑起家的人,开机械加工厂,早期都是一个人打理。现在他回到他父亲身边后,却发现父亲得了肝癌晚期。他在肩上文上父亲,是他的希望,小时候爸爸把他扛在肩上,以后他要把爸爸扛在肩上。这张照片,是患病后父子俩旅游时拍的,他觉得这可能是父亲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,所以就想把它文在自己身上。”
这个文身刺了近一个半小时,胡德良一边看着照片,一边直接手刺。事实上,所谓刺青或文身,就是用小型马达驱动的刺针在肌肤表面刺出无数极小的孔,渗入各色颜料,构成某种想要的图案。“我特地给这位无锡客人的父亲像刺出一种石头的质感,有种永恒的感觉。”
客人告诉他,他不会让父亲看见这个文身。一旦看见,就像确认了死讯,父亲会心凉。他还没有勇气和父亲谈论死亡。
“刺青做了10年,给我感触最深的,就是刺青已经改变了它最早的一个社会功能,脱胎换骨,变成了人们表达和寄托情感的一种方式。”胡德良说道。
星期日:到店里来的,是上海人多,还是外地人多?
胡德良:上海人居多,约有2/3,1/3是外地人。外地人很有趣的,有些人从很远的地方来,从飞过来,就来文小小一个图案。
星期日:看来他很郑重。
胡德良:非常郑重。很多外地有是没有预约概念的,比如我,乡下出来的孩子,我们那边哪有预约的。但是一旦他要来上海来文身,都会问,师傅我要预约吗?还会用支付宝的方式,把预约费付掉,非常遵守大城市的规则。
星期日:我在你店里看到不少年轻人,他们是你的主要顾客群体吗?
胡德良:我店里以20、30岁的年轻人为主力军。90后也有,不过他们对文身的理解还是偏于装饰,或者出于一时的情绪,比如昨天和女朋友分手,今天文个她的名字。而二三十岁的人,对文身想得比较成熟了。以前他(她)会带来一群朋友,问他们,觉得这好看吗?不好看,他就不做了,说好看,他就做上去了。现在这样的客人极少。现在的客人,更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。这是个很明显的变化。比如说,文两只“花臂”(刺青术语,即两只手臂都做文身—记者注),还是有些贵的,客人会先存钱,存存存,存一年,然后来找我。攒钱的过程中,先把定金先交了,表达诚意,也防止涨价。我感觉,80后真的是长大了,他自己知道我要什么。
星期日:你的刺青店开了8年,看来对上海、上海人有不少观察和发现。
胡德良:上海人来做刺青,宠物占很大的比重。(打开电脑中的一张照片,一只小狗文身)。这是一位客人的小狗,母狗,跟了他好多年了。他也知道狗通常活十多年就会去世。他担心,等狗哪一天不在了再来刺,情感上受不了,就提前刺上去。
星期日:刺青能够缓解他对失去的恐惧?
胡德良:他觉得很安慰,感觉在心里面已经做了一个准备。之前还来过一位客人,她的狗和她家人一起生活了16年,后来老了,肝腹水死了以后,家里还摆了一个灵堂。狗的离去,他们全家人都很悲伤。她是不会哭的人,为了那只狗居然哭了很久,想到那个狗就会流泪。后来,她就来我这里文了一个狗的肖像。这些客人让我感觉到上海人特有的一种城市气质,和其他地方相比,情感更为细腻。
上海会把动物跟人的情感等同起来,而外地人,更多是纪念人为多。上海宠物刺青可以达到1/3,比例非常高。还有,上海人很喜欢为自己的孩子刺一个。
星期日:把孩子的姓名什么的刺在自己身上?
胡德良:是啊。你看,这是为孩子刺的,他的儿子属兔,就文了一个书法化的“兔”字,旁边还有他儿子的名字。孩子出生以后,做一些纪念性的刺青,这种刺青数不胜数,特别是80后。这种事情在上海发生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其他城市。我也经常去北方,在北方,刺青还是有一点黑帮刺青的遗留,他们刺得都很大,很少去考虑画面真正的内涵,这几年还好一点,以前,某一个成员,他肯定会拿这个照片跟师傅说,帮我做一模一样的就行,一大片刺青,多少带有点“暴力美学”,而上海这座城市,更人文一些。
星期日:为孩子来文身的,是父亲多还是母亲多?
胡德良:父亲。这个也是为孩子刺的,也是个父亲,上海人,非常高壮。我们传统的思维,会把长相秀气和情感细腻划等号,长得高壮的等同于粗线条。经过我多年的观察,不能说完全不这样,但基本上不这样,挺有趣。
星期日:那反过来,来刺青的男子,也不都是高高壮壮的。
胡德良:是的,上海尤其是这样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从前年开始,我发现长相秀气的男性顾客越来越多,同时呢,女客人越来越多,接近80%。以前好像没什么这么明显的感觉,都是男带女,女带男,但现在不是,现在都是女带女,或者男带女,以女客人为主。
星期日:来文身的女孩,会让你印象更深刻吗?
胡德良:不一定,她们更多的是85后、90后,刚开始工作不久,甚至有些在校大学生。高中生也不少。因为我们每次都会问,到年龄了没有?刺青要到18岁以上(注:文身业的行规)。不过,有些女客人是挺难忘的。有个女孩一条手臂上有天生的胎记,一块块的红印子。我和她商量后,用接近于胎记的色彩,文上了浅浅的花纹,遮盖得比较自然。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,工作能力非常强,但手臂上的胎记,让她出去跟客户握手,和异性交往,都有些障碍。我这里的客人,经常有事没事回来坐坐。可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。我再也没有见过她。还有个很沉默的女孩,她刺了大朵的樱花在胸口。她很少说话,面对一个人,她最多微微一笑,仅此而已,不像其他客人,可以坐下来聊很久。
星期日:提到刺青,我们经常会想到岳母刺字的场景。在你这里,有直接刺字的嘛?
胡德良:有啊,挺多的(立刻从电脑里调出一张照片,是一只肌肉紧致的手臂,上面刺了四个字:临事而惧)。这个客人和我说,他觉得自己做事不够深思熟虑,有没有这样的字句可以给自己一些警告。然后我突然想起,有一天我看新闻,看到韩国前总统李明博穿着民族服装写书法,写“临事而惧”,遇事要有敬畏之心,三思而后行。然后我就给他提了这个建议,他觉得挺好。
星期日: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小伙子呢?
胡德良:长得很秀气的,在一家日企工作,白领,起初他担心刺青会影响工作,后来去问过老板,老板说,你的工作能力要大于这些东西。还有一个客人,是他的老婆带他来刺的,她觉得她老公老总是重复犯一个错误,跟我说,你能不能刺一个经典的、有中国文化的东西可以提醒他?我想了想说,“不二过”最好。
星期日:我挺担心的。
胡德良:你担心什么?
星期日:人紧张才会犯错。现在身上都刺上字了,不是更容易重复犯错了嘛。是不是在身上刺座右铭的,以男人居多?
胡德良:你说对了,还真是这样。有些男性会文上对自己的寄语,女性很少,我只有在一个女生的胸口刺过一个字,一大大的“留”,“留住”的“留”。
星期日:刺青好像总是和失去、留住有关。
胡德良:其实我们人类是害怕忘记一些东西。我们小小的分析一下,来刺青的人,基本可以分成两类,一种是外露型,希望刺青别人都能看见,他(她)是想通过刺青传递一些信息,或者表达一些他不知道怎么表达的事情。还有一种类型,我不想让别人看到。看不见的(刺青),往往刺的都是真实情感,更多的是真实情感。那个人把父亲刺在肩膀上,但永远不想让他父亲看到。还有个男生,是驴友,在旅途上爱上了一个姑娘,但因为已经结婚了,就把他们相遇时的风景文在了自己的胳膊上,平常袖子遮住,谁也看不见。这类刺青,就是就像一个盒子,把一个东西放在里面保存起来。
星期日:你看,那位无锡客人也可以把他父亲的照片存在手机里,或者放在钱包里,但是他选择放在了身体上,看起来只是载体的不一样,但你觉得,保存在身体上,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吗?
胡德良:刺在身体上,是有些不同的。第一,人要过恐惧关。哪怕我跟客人说,你放心,不怎么疼的,永远没有人相信用针刺在身上会不怎么疼。还有一点是什么呢,文身是很难很难洗干净的。网上有句话比较流行,惟有刺青陪你到死,这句话激励了很多人做了这个决定。
星期日:所以,刺青有一种恒久的感觉,刺青的人希望通过这种感觉,留住生命中最为珍惜、最为重要的东西?
胡德良:刺青就像每个人的“大事记”,最近我经历了一件什么大事,开心的,不开心的,高兴的,不高兴的,很多人就会想到刺青,身体的刺青成为大家一种宣泄、保存、记述一些事、物、人的载体。
左臂的悲伤
牛季男展示他的“花臂” 谢岚摄影
牛季男,26岁,东北人,健身教练
牛季男文了一条“花臂”。“花臂”是刺青业的一个行话,意思是整条手臂全部文有图案。
一年多前,母亲心脏病突发,只五分钟就去世了。直到今天,牛季男仍然无法接受这个失去。一看到手机里妈妈的照片,赶紧翻过去,不敢看。
母亲节那天,牛季男是在好朋友家里过的。吃饭、聊天,给好朋友的妈妈买了束康乃馨。过得也挺高兴,牛季男也总是笑。这都不是装的,但是他也清楚,自己的心里是忧郁的。
他得为自己做些什么。
妈妈刚去世的时候,我还在大学,马上就要毕业了。发生了这件事,我就退学了。熟悉的地方不想呆着,不想别人问,不想别人关心,因为一提到这个事,那个痛苦就来了。然后,我就来了上海,在正大广场里上班。整整七个月,没有逛过正大一个地方,每天就是健身馆和家,不能让自己静下来。
现在,我还不怎么愿意去想这个事,心里还没接受。强迫自己不去想,可能好过一些。现在有时候我也回家,可在家里也不会待很长,好像回去之后,少了一个人。妈妈的照片,我都很少去看。怕痛苦出来了,自己控制不了。我怕自己很悲伤,或者说我怕别人看到我悲伤,让人担心。
我爸爸比较严厉,妈妈呢,不算温柔,但她比较理解我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你有自己的想法,她会说,你想清楚了就自己去做,但你要自己去承担后果。
打个比方,初中、高中、大学我辍学了三次,都是我自己提出来,不想学了。一般的家长的话,不可能同意的,她会和我说可以。在家里待了半年以后,会发现很无聊的。我说妈,我想回去上学。我妈说:要去上学啊,好,我可以给你学费,但是你的入学手续,都需要你自己去教育局办。
然后我就去医院开开什么休学证明,然后再去教育局办这办那,整个跑了将近十多天。最后,又找学校的校长、教育的主任啊。整个过程中,她都不会去参与的。
现在,我干点啥事,我可以跟朋友商量。但那个时候,连问路也好,都是我自己去做的。因为是一个小孩去办,你会看到很多白眼。等啊等啊等啊,等了好多天,人家也不愿意搭理你。因为你毕竟是个小孩去了,再礼貌地跟人家说话,人家也不会搭理你的。
我妈就是一直让我自己做选择,自己承担,这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和锻炼,不过有时候,觉得自己挺孤单的。
高三要考大学那会儿,班主任要求家长过来陪读,帮我们做饭,盯着我学习啊。我妈妈答应老师说,行行,这两天马上我就过来。但是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过来帮我做饭陪读。我报一本啊,报二本啊,都要自己弄。她也不会问你考得怎么样。
我感觉她给我的一些观念,我还是比较认同的,虽然说那时候我不太理解,她为什么不去管我?
我妈妈是有一些特别,但是我俩关系挺好的。
我们家对我的教育很奇怪的,有个大转弯。读高中之前,家里管我还是比较严的。四点半下学,四点四十分之前,必须要到家的。我每天的时间,他们会给我安排好,都是我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。我妈喜欢养花,就让我去学修剪、栽培。我爸喜欢乐器,他在演奏的时候,我是必须要坐在旁边听的。出去玩儿的话,是限时的,差五分钟都不可以的。我想看会儿电视,想去跟朋友玩儿,玩球。不让去的。那时候很难过的,特别难过。
但是到了高中,忽然间就什么都不管了,你就是一片天空了。前两年,我感觉我自由太多了,比较开心的,但是到第三年的时候,我忽然感觉有些空虚了。
我这人比较情绪化,会做一些冲动的决定。这个时候,我想到的就是,赶快回家,赶快回家。
我回去之后呢,就能在家里静一静。我回去的时候,我妈不会问我,她知道我,心里不舒服,但她不会问我。她也不打搅你,她也不数落我,也不开导我。
她只是说,哎呦,儿子回来了,妈妈给你买菜啊,聊一些不让我闹心的事儿。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感觉的。我感觉她挺相信我的,她知道我,也就是萎靡这一段,安静几天,自己想想就回去了。
我妈在,家就像一个避风港。年纪越大,她的存在对我意义越大,而我已经没有尽孝的机会,心里愧疚就越来越大。有时候安静的时候,去想这个问题,会发现,哎呀怎么就忽然间就这样了?怎么办啊?
这次想到做刺青,一来是我比较喜欢刺青,二来我想纪念妈妈。我到现在还不敢看妈妈的照片,手机里有,但看到的时候马上就翻过去了。我想有一种方式可以纪念她。
我背后有条龙,是初中毕业时文的,那是我第一个文身。当时爸爸想让我去部队,我不愿意,想了很多办法,最后就在背上文了一条龙,因为征兵有规定,有文身的人不能入伍。
那条龙文了七八个小时,刺针一针一针地扎,过一会儿,头三四个小时,就习惯了,一直在睡觉。等五六个小时后,心里就烦躁,谁说一句话,就想骂人。接着,身体发冷,就想赶紧结束,不停地问师傅,还多久还多久。到后来,一针针都像是煎熬。人感觉疼痛时,身体会分泌肾上腺素,抵抗疼痛感,但疼痛的时间太长了,肾上腺素顶不上去了。等师傅说弄好了,整个人塌了一样。
最初我想刺康乃馨,良哥(即刺青师胡德良)说,萱草是中国的母亲花,也是忘忧草,你觉得怎么样。我一听就很喜欢。然后我们又聊了半天。手腕这儿还刺了中国福娃,希望自己走出悲伤,好起来。
为什么是整条手臂?你看过《美国队长》吗?那里面有个大反派,一条"银臂",我觉得挺好看的。我这个人,好像对完整有强迫症。上闹钟,要么九点整,要么九点半,绝对不能是九点十五分。好多人的"花臂"只做到手腕上头,我不行,必须刺满,不然心里不舒服。你说,这和我小时候必须准点回家、不然会被揍有关系?我从没这么想过,让我想想。
文身人
Cici,公关策划,三十出头,上海人
Cici的身上一共有六个文身。其中两个刺在脚踝整面,太阳和海豚,挺美的,但她不肯拍,觉得自己的腿有点粗。其实她的腿白皙,健美。右耳的背后那个柔嫩的小地方,刺着英文单词king,很多人以为是男朋友的名字,其实是她狗狗的名字。她的后背和臂膀也文上了自家猫咪和狗狗的肖像,眼神逼真。
“这是我第一次养宠物,就想做个纪念。回到家,有两个小家伙陪陪你,挺开心的。在情感上和它们很亲密,就像家人一样。和它们在一起,我有时像小孩子一样胡说八道,有时候像妈妈,照顾它们。这一面,我很少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。”
做第一个文身,Cici母亲挺好奇的,第一句话问她多少钱,父亲一个礼拜没跟她说过话,非常生气。隔了一个礼拜,父亲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能洗掉吗,她说不能洗,又是三四天父女俩没说话。Cici挺无奈的,“我爸爸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上海男人,对女儿挺爱护的,但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。他烧一桌菜,也不会跟你说几句话”。
Cici说,所有的文身,身体正面的部位要比后面的要疼,疼得多,有快昏过去的感觉,一直要喝水。不能说喜欢刺青,但她觉得刺青会让人看起来不太一样,她喜欢不太一样的。
为什么要刺那十个字
宋振华 谢岚摄影
宋振华有个苦恼。
他很想拥有真心的朋友,很愿意为朋友付出,可是他总是缺少朋友。更难受的是,他的头脑勒令他和人保持距离,而他的心却忍不住对人报以善意和热忱。
访问那天,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,有些是絮絮叨叨地在说话,有些是温和地笑着,有些神情肃然地看着镜头。问他愿意选择哪张在报纸上刊登,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后一张。“我不想让人以为我很平和快乐,那不是真的。”他说,“现在的我,内心充满了矛盾和冲突。这张比较符合我真实的状态。”
右边肋部的刺青也诉说着内心的冲突,那用草书刺的十个字是:“疾风知劲草、路遥知马力”。
事实上,这不是宋振华的座右铭,而是他生命的一个大挑战:他如何才能穿越冷酷青春期的后遗症,和人、和这个世界,建立信任的关系。
这个刺青的故事有些长,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。
宋振华,25岁,上海人,网络公司职员
星期日:我有些好奇,你为什么要接受我的访问?
宋振华:反正今天下午我没事,和你聊聊也挺好的。不然的话,我还要想这一两个小时怎么度过。我这个人,价值观很扭曲的。
星期日:这样的开场白我倒很少听见,有意思。
宋振华:小时候,我父母去了外地办厂,我初中被他们送去寄宿制学校。我寄宿的那个年代正好是社会经济发展很快,收入差距拉得很大的时候。我的寄宿学校学费很贵,很多学生家里很有钱。而我去读书,是父母拿出了所有的钱,在这种情况下,在学校里被人家欺负,青少年时期过得不开心。
星期日:我很感谢和欣赏你的坦诚。很多人不太愿意谈不愉快的事情。
宋振华: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发泄的窗口。以前我也很避讳谈,除非是很信任的人或者是自己女朋友可能会讲。因为从别人的眼光看,过得不开心,并不光彩,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。现在是成年人了,我觉得无所谓。这是人生的一段经历。我觉得我的价值观都是在那段时间形成的。
星期日:你愿意具体说说么?
宋振华:比如说,我们有一台洗衣机是公用的,大家就会轮流排队洗衣服。但家里有钱有势的学生会觉得,第一、洗衣机要我用;第二、哪怕我不能用,也要找人帮他洗。在学校里,总有和我类似的人,条件一般的,他就出钱让条件一般的人去洗。我不喜欢那样,我们都是来读书的,我不是你的工人也不是你的跟班。但是有些人可能迫于一些压力,就去做了。我不想和我一样的人去做这个事情。他们就好比是我的同类,我把他们当朋友,我希望大家都能不受迫于这种压力。那我就会和他们有争执,我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,脾气有些暴躁,有什么事情都会放在脸上。
星期日:人有一种趋同、自我保护的本能。在那个环境里,你那么小,本能会认为跟你差不多背景的人是一类人。所以当他们和你不一致的时候,你很着急,也很失望?
宋振华:我可能当时不会想这么多。如果他们做这件事,我会觉得很没人格,但是他们真的做了,我不会觉得很讨厌。有一次,有一个同学帮另外一个同学洗衣服,我看到心里也很难过,就帮他一起洗。我把他当做朋友,就想帮你分担。也不是说我有多好,只是我觉得看不过去。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。我们是寄宿制学校,老师的职权是课堂教育。生活、就寝,是教官管的。我们那个年纪有很多人抽烟,在厕所抽烟,抽完烟以后就把烟头丢在厕所里,正好我也上完厕所出来,那个教官就说烟头就我丢的。其实他知道不是我抽烟,但是他好像要完成一个指标一样的,随便抓个人凑数。他就会问我,谁抽烟,没人承认。这时候,我帮他一起洗衣服那个同学也在,他比较老实,他也不抽烟。然后教官就问他说谁抽烟了。那个同学就说是我抽的。
星期日:你非常受伤?
宋振华:我觉得很气愤,很气很气,甚至有一种要掐死他的感觉。但是后来想想也就算了。但是,我的价值观就是在这个时间形成的。
星期日:形成什么价值观?
宋振华:我父母在那时候时候忙于赚钱,他们有一种内疚感,觉得很对不起我,让我去寄宿学校,他们以为是给我最好的,但是他们没有想过我在当中的生活。有一次夏天,很热,要放暑假了。同学故意尿在我床上,我根本没办法睡觉。那个时候我考高中了。后来我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了,就觉得我不能被人家欺负,那时候做的反抗就是打架。
星期日:那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。
宋振华:打得挺厉害,头破血流。老师就给我父母打电话,父母从南通骑着摩托车赶回上海,200多公里路,赶回来,人冷得不行。(他们)到了学校以后,老师不分青红皂白,打架肯定是我不对,有钱的孩子肯定对,百分之百对,把我父母教训了一顿,讲得很难听的。所以我那时候就有一种想法,就是要有钱要有势。
星期日:现实环境只给了你一个保护自己的可能,就是有钱有势。
宋振华:对,我跟自己讲要变成这样的人,其实也做不成这样的人。然后就慢慢毕业了,因为打架这个事情,学校还是给了我处分。本来我可以保送到一个重点高中,因为我读书成绩蛮好的,但是就因为处分,我没有机会去了,就回到杨浦区去考。但是我那个时候情绪也不好,才考了一个中专,又是一个很差的氛围。
星期日:很差的氛围里发生了什么?
宋振华:我不是自暴自弃,我反而发现这个很差的氛围里面大家都不好好读书,我反而算是成绩好的,每年都能拿到有奖学金。
星期日:其实你是喜欢读书的。
宋振华:对,我后来经常和父母说,我在最想读书的时候,没有一个环境让我好好读书。
星期日:很差的风气是指什么?
宋振华:比如说我每天上课,到下课两个自行车轮子肯定都是没气的,或者把我座椅拆走了。有一次发生一件很大的事情,要到暑假了,这时候学校里七七八八的事情最多,因为要放假,学校监管比较松。有一次考完试,我走到学校门口,惊呆了,门口很多人围着,就是等我。
星期日:围殴?
宋振华:就是围着我,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。最后我才知道,隔壁有一个区重点高中里的男生谈了一个女朋友,是我的同桌。他觉得我不能坐在他女朋友旁边,就叫了很多人挑事,“扎台型”。我看这个情形,逃也逃不走。老师也不管,老师知道门口发生这个事情,但也不管。我读书的时候给我形成一个价值观就是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,哪怕你是个老师。哪怕他知道门口可能会有斗殴又有怎么样……
星期日:你感觉很冷漠?
宋振华:很冷漠的。我想也逃不掉,然后就打架了,人家这么多人,不是打架,打架是互相打,我是被打。被揍完了我就骑着自行车回家。父母看到我这样,很气愤。就是我父母第一次觉得很气愤,站在我的角度说话。他们就去学校找对方学校理论,对方也承认错误。但我当时就跟我父母说,这个事情还没有解决。对方道歉了,但这种道歉就是很不屑,我打你怎么样?我打你我赔你点钱。我很气,这不是真正的道歉。果不其然,休息了一个多月,第一次回学校,又被同一批人打了一顿。我当时就觉得,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。我回去跟我父母大吵一架,我说你们这种息事宁人的价值观已经过时了,现在的社会你们根本看不懂。他当面可以跟你解决,以后他可能马上再报复你,当时,我只相信,这个世界只能是以暴治暴的。
星期日:你现在说起以前的事情,是什么样的心情?
宋振华:这种事情当然会淡,但是久而久之我觉得没有这么多公平而言。
星期日:当你感觉到这个不公平的时候,你心里的感觉是什么?很失望?
宋振华:我不放弃,不失望。既然是这样,我不要做那个被欺负的人。那怎么样不被人欺负,很简单,两点。第一我要赚比别人多的钱,第二点我要比别人健壮。
我身高不高,小时候被别人欺负。现在我妈妈经常说,你为什么要健身,肌肉练得一块一块的。我说,人就这样,要给人一种威慑力。有时候开车不方便,我会去挤地铁。冬天我穿很多,明显觉得很多人挤我,看我个子不高拼命挤。但我跟我妈开玩笑,夏天就没有人跟我挤。我站在那里,有的人故意到离我一步之遥。
星期日:你因此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力量?
宋振华: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。每天不管我工作不工作,不管下班几点,不管多累,我一般会跑5公里路,每天都锻炼,强迫我自己。我觉得首先要在身体上能保护我自己。再一个就是我在经济上我要保护我自己。回到我们的主题,为什么去文身,为什么会文这句话,“疾风知劲草,路遥知马力”。我感觉我从小到大,身处的环境让没有什么交到什么朋友。我错过了这个阶段。
星期日:在那样的氛围要交到朋友不容易,你还得忙着解决你的生存和尊严问题。
宋振华:每个阶段应该做每个阶段的事情,在应该交朋友的阶段我没有交到朋友。会导致什么?人会孤独。打开手机,通讯录里面有几十个人、几百个人,但是你真正碰到很急的事情,你发现能找到的可能一两个都没有。
星期日:是的。
宋振华:人越是没有越是渴望。我就很迫切很希望有朋友。我工作以后我就会想去交朋友。可我发现好像我又错了,工作这个阶段是大家戴着面具做人的时候,我却选择交朋友。结果,好几次真心对待工作中结识的朋友,却被撬了墙角。我就跟我自己讲,不要再随便相信别人。但我的性格就是那种,别人对我好一点,我就会觉得大家就做朋友。在身上文这句话,和今年发生一件事情有关。我有一个朋友,他就是唯一一个我在工作后认识的朋友,觉得聊得来,而且他很本分的一个人。我和他大概做了五六年朋友,关系一直很好。
星期日:后来发生了什么?
宋振华:我和他分开不做朋友是因为很小的事情。他家里条件一般,我吃饭、打球,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我都会叫上他。但是我忽略一点就是,我没有考虑他的自尊心和经济能力。比如买单,时间长了可能变成他的负担,而且也许他为了面子,也不能拒绝我的邀请。后来我想,其实我是有错的,我某些方面很自私,我只是想找一个人陪。
星期日:你忽略了朋友的感受,也许只是很渴望有人陪伴。
宋振华:我就觉得,茫茫人海我认识你已经很不容易,做不成不朋友也不是无所谓,我还是很……
星期日:遗憾?
宋振华:不能说遗憾,我还是蛮痛心的。可能他觉得不在乎,因为他还有其他朋友。但是我就觉得很痛心。如果你今天有十个东西,你少去一个无所谓。但是你只有这一个,失去了,承受这种痛苦的东西就是它的十倍。
星期日:所以刺这句话,看起来是提醒自己不要随便相信人,其实是不想自己再受到伤害?
宋振华:我和我女朋友讲,我现在很害怕。害怕什么?害怕我不懂得怎么再相信别人,但是别人对我好一点,我又会相信别人。我担心这样的性格导致我没有办法成功,也没有办法交到真心的朋友,所以我更害怕。我还会害怕女朋友忽然也不和我好了,那我还有什么?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。有时候我想,今天这种心态,是我造成的呢,还是这个社会造成的呢?
星期日:有些人跟朋友掰,很伤心,也许喝一顿或者把他打一顿,而你选择了刺青,这个念头哪来的?
宋振华:就是我想记住,不要随便相信别人,但我又经常会忘记,所以我就想,有没有方法把它一直带在自己身上,时刻可以提醒自己?当时就想到了刺青,那以后每天照镜子就会看见。有天,我哥哥说他想去刺青,我问他为什么,他也没讲,就让我一起去。我们家里教育都比较严,就像小孩子做一件不允许的事情,要偷偷摸摸结伴去了。然后,我就觉得自己也刺一个。
星期日:我听说这个位置比较疼的,是你自己选的吗?
宋振华:第一,这个位置不太会被人家看见,弄在手上也不像样,到底要上班的;第二,人家说越痛越记得牢。
星期日:它有用吗?
宋振华:有用。但是我始终觉得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我这个脾气就是容易相信别人。
星期日:那你有没有想过,这个脾气其实是你最大的保护?宋振华:怎么说呢?星期日:你不敢相信人,很大程度上是你读书时受到的伤害造成的。但你拥有善良、热忱的天性,是一件幸运、珍贵的东西。它让你对自己、他人和这个世界,还有所相信,有所期待,它们会保护你,让你的价值观“扭”过来。
宋振华:谢谢你这么说。
你可不可以把内心最想要的东西告诉我
胡德良的刺青店是中式的,他自己也经常是中式的。及肩的黑发在后脑勺扎成一个小球,白色棉布对襟褂子。如果碰上重要的行业大会,他会换上蓝色的长袍,垂搭一条玫瑰红的围巾。
不过,七八年前,他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样:黑色紧身背心、长长的头发梳成一绺绺非洲式的发辫、重金属饰品、右臂上一个张扬的刺青—标准的“古惑仔”造型。
不知情的人,看到这般模样,不免心生畏惧和嫌恶。殊不知,那只是保护自己、免于欺负的外壳。
早期的刺青,也是这样。
“《古惑仔》1996年出来的时候,那时候疯了,许多人都去刺一条"披肩龙"。
那时候大家对刺青没有过多的理解,比较浅表,就是觉得,哎,挺威风,我也要刺一个。”胡德良说,“2004年那会,我跟着别人去做生意,把钱败完了。当时文身这个行业给我的感觉是,入行门槛几乎为零,只要给师傅掏一点点学费,可花一两千,把工具买齐了,就能做这个行当了。那我就靠这个为业,解决生计问题。”
2004年,胡德良在福建建阳开了个小店。当时开刺青店,都会问一句话:你那里混的人多吗?混的人不多,不要开,肯定没有生意。他当时也把店开在了鱼龙混杂的必经之路,周围环绕着夜总会、KTV、慢摇吧。
“那时候刺青的客人,基本上分为两大类,一类是夜店里来的女孩,还有一种就是混混。坐台小姐基本上文蝴蝶、玫瑰。混混嘛,就龙虎豹狼,猛兽比较多。也许因为我们祖先总是说把什么东西文在身上,就会被赋予那样的力量。”
混混多,才有生意,可这样的生意做起来心惊肉跳。
“现在的混混在比谁花钱多,以前的混混是在比谁不花钱。一个混混进来文身,你如果收不到钱,他那一帮人你都别想收钱。所以当时我们的收入是很低的,很多钱要不到。担惊受怕,因为生存堪忧嘛。很多刺青师就打扮得特别古惑。我不想被那种人欺负,我就成为那种人。我当时黑背心,露肌肉,长头发,属于强壮型。当时做文身,大家都不穿衣服,光着上身,我也是不穿的,弄得很威猛的感觉。”
2006年,胡德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,他准备了几个月后,来到了上海。“我觉得在中国的大城市中,上海包容性是最好的。有人说上海人怕事,那我就跟北方人说,你们不怕事,惹了事为什么要跑呢?上海人怕事,是知道这件事情我惹下来,承担不起,我就不惹事。我的性格和上海人比较接近,有所为,有所不为。”
初到上海,胡德良先落脚在彭浦新村,“待那里最主要的目的,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夜市,混混多一点。在一个地方,你想要待下来,你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,我们开始在夜市上发传单,生意还蛮好,经常是我们在里面刺,外头一帮人在打架。在彭浦新村待了4个月,盈利了,我就往市区去进军。”
这时候,胡德良参加北京的文身展会,认识了一些台湾刺青师,让他看到了这个行业完全不同的一面。
“在展会上,我看到台湾刺青师会和跟客人在聊,他们聊的和我们完全不一样。当时我们是这样的,客人进来:老板,做一个"榔头"多少钱,我说500,他300,不行,我说400,他说350,最后380就成交了。而他们呢,聊着我为什么要给你做这样的图案,你可不可以把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告诉我,因为皮肤是你的,我们所有的创意最终都是为了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去服务。”
一位叫萧时哲的台湾文身师给胡德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“他是一个文学功底非常深厚的刺青师,态度真的温文尔雅。工作的时候,他就是这样,很远的,腰板永远笔挺的,和客人保持一定距离,有点像作画一样。他说如果你的工作姿势不对,你的身体一定不对。”
“有一次我们在北京讲课,他讲的是构图课。他说,如果你看到一个作品,有青色的一面,就说明这个作品在进步。他说一颗大树,如果都是一模一样的绿色的叶子,它一定是假的树。真正的树,一定会有枯老的叶子、长得不成型的叶子,有被虫咬的叶子,那个才是生命。这个对我的触动很大,因为我们大陆人有一个习惯,就是一切以精美为导向,而他觉得,精美不是生命,生命一定有不成熟的一块,也有成熟的一块。”
慢慢地,古惑仔的保护色褪去了,胡德良通过一个个来刺青的人,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图案,思考着究竟什么是刺青师。
“有人说,刺青师是一个"类画家",我觉得,刺青师有点像古时候的代笔先生。大家都不识字的时候,一个代笔先生摆了一个摊子,然后来一个人,说你给我儿子写一封信吧,我想念我儿子了,有话要跟她讲。我就把想说的话告诉先生,先生用自己的文笔,润润笔,写成更通顺,更有文化。我觉得刺青师更像这个,因为他最终还是表达这个主人公内心想要的东西。那至于美不美,就看刺青师的艺术造诣。”
在闽北方言里,有个词,叫“不惜力”。胡德良说,自己和客人相谈,是不惜力的。“聊了三个小时后再"下针",我会入戏的,我会对要刺的图案带着一种感情。”
每个人都带着情感的动荡,都需要倾听和提问—或许,这是胡德良发现的当下刺青业的行业秘密。
文身人
Nicholas Banas,美国人,28岁,中学教师
7月底,Nicholas Banas要回美国了。他的家在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小镇。那儿风气保守,虽然离纽约不远。有时候回去探亲,镇上的人很热情,但诸如“中国在哪儿”、“中国人真的吃狗肉吗”之类的问题,让他不知道怎么和家乡人分享在上海这四年的生活,这让他感觉有些失落。
在上海这四年的生活,对Nicholas而言,是很重要的。以前在美国,看到非裔、墨西哥人、西班牙人……,他会不解:为什么在美国那么多年,英语还是说不好?现在他很明白了,学习另外一种语言,在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中生活,非常不容易。这让他对移民、以及生活着的人都产生了理解和尊敬。
Nicholas在右臂上文了一个醒目的刺青,作为对上海生活的纪念和告别。
“石库门是上海的标志,也是我日常生活的地方。菩提树、樱花,代表印度和日本,我是因为来到上海,才有机会前往亚洲更多的地区。老虎是什么意思呢?来上海的那年刚好是虎年,我也是属老虎的,现在他要离开上海,回家了。”
Nicholas对未来有些担心,他喜欢大都市的生活,担心无法重新融入一个传统的美国小镇。4年前来上海的时候,他年轻,有工作,有学校准备好的公寓,现在,一切要重头开始,没工作,没钱,还年轻。
谈到这些,Nicholas垂下了眼睛,好像在眼窝上投下了一抹阴影。他看上去有些疲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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